门坏了（2）
继续相遇的故事，向四月问个好。时间距离上一章非常久远，明明我只是想写一个短篇。
既然扎了根，还是不要再移了。
他叼了根木枝躺在梅树下，右腿弯叠在左腿上，在空中慢悠悠地晃荡。
这已经是他住在这里的第31天。前几天他还遵照着自己绝不规律要多晚有多晚的起床时间，后来他就被那人潜移默化地影响，成了早睡早起的好宝宝，甚至跟着那人一起吃了早饭，去看门。
的确是个偏僻之处，一月有余，一人未见。
这儿的生活也确实是悠闲，走走路，看看门，吃吃东西，睡睡觉。听惯了死亡金属的摇滚乐，娓娓道来的民谣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偶尔想起之前没钱了卖艺有钱了砸钱跳黑洞，扒拉着飞船底座游走银河的光辉事迹，他就开始在那人面前念叨。上刀山下火海充满伟大浪漫主义色彩的旅程戛然而止，他似乎突然步入了下一个与他人分享生活经验的人生阶段。但这种猝不及防没有带来惊慌失措，他好像十分自然地来到了随遇而安的最后一站。漂泊无依多年的心忽然就沉了下来，甚至有点想在这无土无泥的地方生根发芽的念头。
“我看你这早中晚餐一直清汤寡水的，这厨艺可是谁教你的？”他照例跟着那人去看门，想要摆脱些无聊，却未曾想那人停下来看他，磨蹭了很久，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无人教，只是偶然看到过一些地球菜谱，似乎就是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
那人顿了顿：“你不适应？”
他蓦然意识到对方是个贝塔星人。贝塔星人一直以吃甜食出名，甚至还有些无聊的小说话本写贝塔星人的战败是因为全体得了糖尿病，活活甜死。合着这看门的家伙是特意照顾他的口味，他莫名有些感动，不过作为一个半地球人，他必须深刻反思为什么广博的地球美食文化只剩下些清汤寡水了。
“不是，没有，谢谢你啊，不过……”他示意对方边走边聊，“你看到的菜谱肯定是假的。”
“啊？”
地球其实有好多好吃的，而且各个地方的口味都不一样。比如，亚洲中间这块喜欢熟食，那里的人们喜欢拿着锅用油炒菜，没油烟机的时候每家每户都有烟囱，香味能随着那烟飘好远。怎么形容那香味呢？看人们煮的是什么了，如果是红烧排骨的话，那烟里面就会藏着一种酱香，飘过鼻子的时候一下子就从气管钻入食管，让你的胃咕噜咕噜叫了。美洲上边这块吃得精致，没烟也少油，但香味不会少。热好的三明治从微波炉里出来，总是带着一股面包和沙拉酱特有的气味，那气味不冲，是绕在人们鼻子周围一点一点晕染开的，就仿佛把人包裹起来，还有欧洲这边……但可惜现在只剩下菜谱里的清汤寡水了。
他没法在宏大的宇宙面前去提及渺如尘埃的地球，更何况是占地球表面积不到一半的大陆。转头望了望那人疑惑的眼神，他开口：“我喜欢吃甜的。”
于是他终于见识到了贝塔星人的甜，那不是一般的甜，也不是一般的齁甜，而是一种挑战味蕾极限的甜，就好像在一杯热巧里又放了量溢出杯沿的糖，融化之后用勺子舀出来的是粘稠的奶浆。他“享受”了一餐之后就宣告投降，请求再度过回清汤寡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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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门人都不向上级汇报日常工作的吗？”他塞了一嘴的青菜，含含糊糊地说道，“我好像都没见你汇报。”
“我汇报了。”
“嗯？”
“每天都有。”
“啊？”他用力一咽，喉咙就像卡了什么硬硬的东西，让他想打嗝，就好像青菜下去了又没下去，浑身难受。
“这里。”那人放下筷子拍了拍他的背，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每个贝塔星人这里都被放了一块芯片，我通过芯片可以直接向上级汇报，不用说话。”
“芯片？你们自愿的？”
对面摇了摇头。
“什么时候放的？”
“出生就有了。”
根本不是为了方便通讯，只是为了监控。
他忽然难受得说不出话来，那人又来拍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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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他们就这么悠悠闲闲地过下去，他会给那人描述斑斓灿烂的宇宙漩涡，会讲述星际列车上偶遇的三眼小朋友，会告诉他自己穿着十亿宇宙币的特质衣靠近太阳仍能感受到的灼热。而那人呢，会每日清晨在木门边稍顿片刻，等他匆匆扒拉下最后一口清汤寡水，才默默迈开步子向前走，在身后胡乱踢踏还似乎撞到了一些盆盆罐罐的跑步声中噙上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剩下的三个月后他甚至可以留下来，反正他见惯了银川星海，混沌之处的木屋反而稀奇。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他们照例在黄昏时分左右锁了门，朝木屋走。虽然说混沌之处一片灰蒙，也无昼夜之分，但大约是下午五点，他还是习惯性称之黄昏。
然后他就见到了他已经三月多余未见的黄昏，铺天盖地的火烧云。浓烟犹如魔爪从混沌的深渊中缓缓伸出，十指上跳动着的火焰也逐渐被染上了黑色。分不清是混沌之处本身的雾气还是那浓得已经化不开的烟气，弥漫着，包裹着，将木屋死死地笼罩在了里面。火焰仅剩的猩红成了诡异最好的装饰物，在与浓烟和碗筷滋滋的灼烧声恰到好处的融合中，呈现着一幅惨烈的火烧云图景。
“着火了！我去救！”他的第一反应想着前院有储备水，撸起了袖子准备冲去前院，后一秒就被身边的人不由分说地狠狠一拽，差点向后倒了个趔趄。
“立刻赶走路远川。”清晰的指令通过芯片从遥远的指挥中心穿来，这是他第一次听到459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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